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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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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方湖樓,二樓包間。

大李探花。一個在正主李尋歡的故事裏只存在於旁白,甚至會因為考了全國第三沒考上狀元就活活氣死的工具人——說的難聽點,只在李園“父子三探花”裏頭有點存在感的哥哥角色——如今正活生生坐在風秋的面前喝茶。

也不知道是風秋的到來為這個世界開啟了破洞之旅,還是這個世界本身就是篩子。總之,風秋這個在正傳只活在第一章的角色,和大李這位在正傳都沒出現過二十個字的角色,在江南花家名下的茶樓裏,會晤了。

風秋瞧著窗外京城人士來來往往,左右屏息凝神查探了一番,確定無人探聽,方才開口問著自己面前真在品茗喝茶的“同伴”,問道:“……你來多久了?”

李探花悠然喝著茶,卻沒有直接回答風秋的問題,轉而問道:“你需要這麽緊張嗎?”

風秋答:“你不知道,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的眼線幾乎無處不在,而我的身份——”她頓了一瞬,有些狐疑地看向李探花:“你好像從一開始就不擔心我們倆的談話被人聽去?”

李探花笑道:“有什麽好擔心的,這地方是花滿樓選的。”他擱下了茶碗,悠然道:“這世界亂成這樣,原本可以二分京城的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自然也做不到原本的程度。花家如今大郎涉入朝堂,幼子又在江湖交友廣泛——加上連襟江家還借著金風細雨樓的勢——花家想要在京中要一寸屬於自己的地方,並不算難事。”

風秋回過了味:“你是說,這方湖樓——”

李探花有些好奇地看著風秋:“你痛快答應和花七出來,難道不是明白了他提供安全屋的好意?”

風秋:“……”風秋有些尷尬。

李探花點了點頭:“行,我明白了。”

風秋:……不是,你明白了個啥啊?

風秋不太高興地敲了敲桌面,李探花瞧見了,終於回答了風秋:“沒多久,兩個月吧。”

風秋一掐時間:“那不就是放榜沒多久?”

李探花指了指自己的身體:“氣死了,所以我來了。”

風秋:“……”

風秋神色覆雜地瞧著大李這副斯文俊秀的皮囊,又想著這皮囊身後的家世,不免檸檬樹下檸檬果,發出了酸酸的聲音:“好歹是全國第三呢……”

大李接口:“對啊,我也是這麽想的。全國第三,芝蘭探花,家裏又是百年的簪纓世族,前途無量一片光明啊。”他笑瞇瞇:“所以我飛快的康覆,從保定來京城等定官了。”

說著,他還問風秋:“嗨,你過的怎麽樣?我聽花大說,你小時候被人追殺所以拜入的金風細雨樓?我打聽過了,這世界的金風細雨樓為對抗六分半堂和移花宮是同盟兄弟——移花宮啊。”

大李饒有興致問:“邀月和憐星是我猜的那樣,成了兄弟嗎?這可真的有意思,‘江楓’和‘邀月憐星’成了表面‘師兄妹’,怎麽樣,你們的‘感情’有沒有變好一點?”

風秋默默地端過桌上的茶水一口倒了個幹凈,狠狠瞪了大李一眼:“你覺得呢?”

大李瞧著風秋慢慢道:“雖然換了個性別,江楓的設定我瞧著還是屹立不倒的……”他又笑了笑,“所以,大約是不太順利吧。”

“不過你找到了燕南天。看起來還是個情況特別的燕南天,對這些事情也不用太過擔心就是了。”大李又給自己續了一杯茶,對風秋建議道:“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風秋幾乎一句沒說,可自己的情況卻被眼前的“同鄉”幾句就摸了個徹底,這讓她不由得奇怪:“……花家和李家都沒情報組織吧,你到底從哪兒知道那麽多的?”

大李聽見風秋這麽問,似乎是覺得好笑。他想了想,大概也是覺得風秋有趣,玩笑般說:“因為我看過原著?”

風秋:……好了我知道你說我不夠聰明了。

被暗示了的風秋有些不甘示弱,她想了想說:“既然你現在是大李,那你弟弟的事情解決了嗎?林詩音你想過怎麽辦嗎?”她也笑笑:“探花,接下來的日子要不好過啊。”

沒想到聽了這些話,李探花半點反應也沒有。他非常平靜道:“我弟弟是個非常重情義的人。”

風秋:“所以?”

李探花道:“我先前纏綿病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過第二天,就和他說,沒有別的遺願,只希望他和詩音都能好好的。”

風秋:“……”

李探花笑了笑:“所以來京城前,我已經喝完弟媳敬的茶了。”

“這新婚燕爾的,我當伯伯估計也用不了多久。等侄子都有了,我倒要看看誰敢動李家臉面。”他摸了摸下巴,似乎還回想那場婚禮:“我弟弟真的很聽話,也很孝順。”

風秋:“……”

李探花委婉:“我和你的情況畢竟不一樣。”

風秋:“……”生悶氣。

大約是在原來的世界都很少能遇見風秋這樣的人,李探花在和她喝茶這功夫裏笑就沒停過。等風秋都不愛說話了,他也終於笑夠了,對風秋道:“你放心,就像我說的,活成你自己就行了。咱們這樣的人,有機會到完全不同的世界再活一遭是不容易的事,不活夠本,活的高興,都是浪費老天給的機遇。”

他托著下巴又看了眼風秋,笑道:“你什麽也別發愁,在這樣的世界裏,移花宮沒你想的那麽可怕。如果真有劇情不可抗力這樣的事情存在——你也可以來找我幫忙。”

風秋狐疑地看著他,仔仔細細上下打量一遍,忽而點了茶碗中的水一擊向他彈射而去。大李被攻擊了措手不及,一滴水珠而已,砸在他的肩膀上,就差點讓他摔下椅子。

他有些狼狽的扶住桌子,風秋見狀忍不住笑了聲,探身去幫他,說道:“你來幫我?這可是個武力說話的世界,還是我來幫你吧!”

“我先前就奇怪了,你弟弟李尋歡怎麽說都是未來兵器譜第三的小李飛刀。怎麽你瞧著一點武術根底都沒有?”

大李有些狼狽,他倒也不氣,理所當然道:“人有擅長和不擅長,喜歡和不喜歡。”

風秋便笑著說:“行,那你不擅長的就我來吧。日後在朝堂上,要是被蔡京盯上了需要保護,金風細雨樓給你半折優惠。”

大李瞧了她一眼,笑著搖了搖頭。他伸手也拉住了風秋站了起來:“好吧,看在同鄉的份上,我會照顧你生意的。”

他話裏透著暖意,但他猜風秋大約是領略不到話下之意的。所以風秋僅是同他約定了聯絡方式,便要告別,回家去陪伴父母了。

臨了前,大李告訴她自己如今叫做“李無忌”,從前的姓名並不重要。風秋想了想也是,如果大李叫自己風秋被別人聽見了,她還得再想理由解釋,便對大李說:“你可以也叫我‘楓娘’,江楓就別叫了,我聽別人叫我江楓就——”她眼神做了個暗示,李無忌表示自己了解,笑著答應。

兩人談完之後,便離開了包間。李無忌作為李家的後人,在京中還有不少相熟的舊友長輩。他和花大約好了之後會去拜訪,便與風秋分道揚鑣。風秋則在樓下找了一圈,最後在角落找到了飲茶聽書的花滿樓。

風秋走過去了刻意放重了腳步,花滿樓聞聲擡頭,笑著問:“小妹同李大人談完了嗎?”

風秋點了點頭,在他對面坐下,想到李無忌提醒她的“真相”,對花滿樓道謝道:“謝謝七哥哥。”

花滿樓卻道:“我只是請小妹和大哥的朋友一起喝了杯茶,哪裏就需要謝了呢?”

風秋知道,這便是花滿樓要將今日之事藏進肚子裏的意思了。花滿樓因眼睛看不見,其他的感官反而要比常人都要敏銳。風秋和李無忌在正堂中的那些機鋒,聽在花大的耳朵裏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但聽在花滿樓的耳朵裏卻有不同。他見他們二人說話有一藏二的實在辛苦,便幹脆拿自己做了借口,替他們尋一處安全的地方會面。

風秋一開始沒有意識到,只當花滿樓是真的想問問江湖事,他起初離開包廂,也只是真的如他所言去挑些茶點。還是李無忌提點了她,她才發現對方的這層好意。

風秋說:“七哥哥不好奇我和李探花之間為什麽會存在秘事嗎?”

花滿樓笑答:“你是金風細雨樓的少樓主,而他的弟弟是江湖頗有名氣的‘小李飛刀’,江湖中事,說起來簡單,卻往往也牽一發而動全身——要尋個理由解釋實在是太容易了,我又何必去好奇呢?”

風秋啞然,覆又笑笑,對花滿樓說:“七哥哥說的對。”

左右風秋無事,她便坐在了花滿樓的旁邊,陪他聽完了這場書。說書人說完書後,風秋與花滿樓回家,路上風秋問道:“七哥哥說要入江湖,這是真是假?”

花滿樓道:“是真,但應該不是你想的那樣。”

風秋想了想花滿樓在原書裏的風格,故意道:“七哥哥怎麽知道我想的不對?”

她幹脆說:“你其實只是拿了入江湖做個理,好從家中搬出來住是不是?我想你為了姨夫姨母安心,估計大部分時間還會待在揚州,只不過開棟小樓,迎四方好友罷了。”

花滿樓被風秋說的一怔,好半晌後才笑道:“是我說錯了。”

風秋完全是仗著看了劇本才說對的,和李無忌那種根據現有線索推測最大可能的做法完全不同,她有些不好意思。正巧瞧見路上有賣炒栗子的,想著江母喜歡便去買了,順口問花滿樓吃不吃。

花滿樓不擅長回絕旁人的好意,風秋便買了。

買好了栗子,她本想直接塞給花滿樓,忽然想到他看不見。風秋想了想,還是伸手剝了,再將剝好的栗子給了他。

花滿樓接到有還有些微訝,他向風秋道了謝,又頗為好奇的問:“小妹身邊也有和我類似情況的朋友嗎?”

風秋也沒太在意:“有個師兄,他手腳不好。以前吃個果子什麽的,他都會請我幫個忙。”說了一半,風秋反應過來,“呃,七哥,我是不是有點多管閑事。”

花滿樓眼睛是不太好,可他和憐星不同,他又不作,而且完全習慣生活自理,她這麽做好像有點冒犯了。

花滿樓手裏已經被塞來三個剝好的栗子,他搖了搖頭,笑道:“沒有,我還要多謝你。”

風秋挺高興,連說:“不用客氣,我娘喜歡這個,我買了挺多的,你喜歡我到時候再分你點。反正我娘也不愛剝殼,我回家也是得替她剝的。”

花滿樓安靜地聽風秋絮絮叨叨,倒也不嫌風秋話多,末了還會在適當的時候回一兩句,以免風秋覺得尷尬。

風秋十分感動,最後栗子分出去了一半。

花家人一共在京中待了十日,直到花大與李無忌一道被賜官翰林編修才準備回揚州。風秋本以為花滿樓會多在京中待上幾日的,但花滿樓卻說有朋友約他去沐岳陽樓夕陽喝新開壇的酒,他得赴約去了。

風秋隱隱察覺到了他的朋友是誰,感慨:“你的這位朋友真是懂得享受生活。”

花滿樓笑了笑:“享不享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個最懂的怎麽讓自己快活的人。”

風秋送了江花兩家出京,隨後便回金風細雨樓覆命。

蘇夢枕一力擔起金風細雨樓的未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風秋參與其中,也隱有著興奮和熱血。在徐且替她完成了斬刀,她也正式從蘇夢枕手裏接過自己的“袖刀”後,蘇夢枕帶她走上青塔的最高處,帶她由此去眺望遠方。

可能樓中都沒有第二個人,能比曾守過邊疆的風秋更能理解蘇夢枕真正想要的東西了。

她陪他看著瞧不見的故土,仰頭道:“師父,我們總能再瞧見的!”

蘇夢枕有些訝然,又有些了然。他摸摸風秋的頭,什麽也沒說,但風秋又覺得他把能說的,都在那一刻說盡了。

之後京中迎來了少有的一段平寧時光。

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仍然你爭我奪,但好歹除此之外,再沒發生別的事情了。移花宮內,邀月和憐星漸徹底獨擋一面,風秋作為金風細雨樓的代表,逢年過節還是得送些禮物過去。

她每次去時,憐星都在,只是邀月有時在有時不在的。憐星說邀月是在閉關。風秋沒敢問邀月閉關這麽勤,他到底想把明玉功練成什麽樣。反正對這對兄弟,她大部分時候都是不敢問也不敢說。

風秋:還能撕毀盟約嗎?都是生意人了。

日子就這樣慢慢的過。

五年過去,金風細雨樓在京中勢力逐漸穩固,與神侯府也漸連上關系,甚至隱有壓過六分半堂之勢。正也因此,金風細雨樓的關系與六分半堂緊張到了極致,已是一觸而崩的態勢。

蘇夢枕思量再三,召回了在外的風秋,讓她準備入職神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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